午後，本應是更加憊懶的時候，若是在安平這個小縣城，不少行人都會家去小憩片刻，就是路上小攤販的攤主都是無精打采打著瞌睡，可上京城卻儼然不同。午飯後，少年們如放歸的魚群，各自結伴出來玩耍，場景比之上午只有越發熱鬧不及，柳寧和張淩邊走邊看，不遠處有五顏六色的風車，張淩立刻走過去買了一個綠色風車給柳寧：“娘子，送你的。”

柳寧接過，心中已經沒那麽喜歡這種小孩子的玩具，可是是張淩送的，又覺著不太一樣，到現在她其實還沈浸在夢幻之中，拿著風車的手呆在原地，就怕下一刻醒了，一切又回到了原點，覺得那樣不真實，一時之間竟是出了神，就是張淩離開去了下一個小攤，都沒註意到。回過神來立刻就要追過去的時候，耳邊傳來老板的驚呼聲：“姑娘，姑娘，還沒付錢呢。”

柳寧蹙眉一楞，無奈地從腰間拿出幾個銅板遞了過去。

待柳寧找到張淩的時候，發現她已經在和一個小姑娘說笑了，不過倒也不是別人，正是沁芳，沁芳看到柳寧走過來，連忙拘禮道：“姑娘。”

柳寧點頭疑惑道：“你怎麽一個人在這裏？”

“方才和祥子嫂她們一起用了午飯，她們要去茶樓聽書，我想著正巧可以去看看哥哥，沒想到在這裏遇見了姑爺。”

被她這麽一提醒，柳寧才想起來“哦”了一聲，拖著長長的尾音道：“倒是忘了你哥哥在上京謀生計，如何，遠嗎？不若我們陪你一起過去？”

現在上京這麽熱鬧，魚龍混雜，一個小姑娘人生地不熟的，柳寧心中倒有些不放心。

自然免不了沁芳的一番拒絕，唯恐麻煩了柳寧，不過柳寧覺得本來也是閑逛，到哪裏都一樣，因而一一被打了回去，沁芳見狀也不再堅持。有人陪著還是自家東家，沁芳自然也高興，一路上嘰嘰喳喳地停不下來。

“沁芳，你許久沒見你哥哥了吧？”

沁芳晃著她的可愛包包頭，眨了眨如星的大眼睛連連點頭：“是啊，好久好久沒見了呢。”眼神裏滿滿的都是期待，也難怪這一次要來上京，她擠破了腦袋也要從中得到名額，不過若不是知道她有個哥哥在上京，柳寧還是不會答應的，因為她的年紀真的太小了。

“你哥哥幾歲來的上京？”

“額，應該是很小很小的時候吧。”沁芳遲疑片刻，可是她實在記不得了，故而有些氣急敗壞地抓了抓自己的包包頭，“哥哥被賣的時候，沁芳才四歲，那時候家裏窮，家裏本來是想要賣沁芳的，可是沁芳太小了沒人要，最終只能將哥哥賣了。那時候哥哥才八歲呢，被賣了後時常會偷跑出來家裏玩，還給沁芳買好吃的。可後來哥哥就沒再來了，家裏說是哥哥被帶去了很遠的地方，後來沁芳長大了才知道，原來哥哥是被帶到大炎朝最繁華的地方來了。”

若在前世，販賣認定便是犯法，是最令人唾棄的，可在這裏只不過是一個社會的常態，沁芳說起來也沒多少難過，到底被賣的不是她而是她哥哥，沁芳不知不覺說了這麽多，怕柳寧不愛聽，心虛地喊了一聲：“姑娘，沁芳多嘴了。”

柳寧摸了摸她的包包頭，手指一勾刮在她的瓊鼻上：“怎麽會呢？那你知道你哥哥住哪裏嗎？”若如她所說的，這上京城這麽大，找起來可不容易。

“嗯，知道呢。”誰想沁芳小心翼翼地從懷裏掏出一封信來，“哥哥的養父來了上京沒多久就病逝了，然後哥哥就一直靠著養父教他的木工手藝養著自己，還偶爾會送錢來給家裏呢，前年哥哥還找人寫了信給家裏，說他娶了嫂嫂呢，我沒見過嫂嫂，這一次正好可以去看看，沒準……”

“我都可以做姑姑了。”

柳寧笑道：“想來還真可能做姑姑了。”

聽到柳寧的肯定，沁芳更是高興了，笑得眉眼擠在了一塊，她還真的很想她哥哥呢，雖然小時候的事情記不太清了，可卻還記得她哥哥總會買好吃的給她，然後也會像柳寧一樣摸她的包包頭，只不過哥哥力氣大點，總是會將她的包包頭給打散了。

就在這會兒，柳寧見到前面有一家綢布店，立刻對張淩和沁芳說：

“你們在這裏等會兒，我去去就來。”

“姑娘，你哪裏去呢？”

沁芳不解地就要追上去，不過被張淩拉住了，張淩望著柳寧朝著綢布店趕去的身影，輕笑道：“我帶你去吃些好吃的。”

“姑爺能帶我吃好吃的？”沁芳難以置信地捂住了嘴，“這要說給祥子嫂她們聽，她們可不信的。”

不過，沁芳還是很老實地跟著張淩往前面的小攤走了過去，嘴上還一邊說著：“姑爺，你別走太遠，姑娘會找不到我們的，找不到她就會擔心的。姑爺，你別走太快了，沁芳，沁芳跟……”

張淩的腳步突然頓住，身後還在傳來沁芳嘰嘰喳喳的聲音，下一刻他就飛快一個旋身，上身下壓將沁芳給飛快拉了過來，再次一個輕微旋轉，沁芳的肩頭就感覺被人用力地撞了一下，緊接著，那個人只是回頭瞥了他們一眼，就飛快地沖進人群跑了。

沁芳沒好氣地嘟噥了一聲：“什麽人嘛，走路都不長眼睛的，還好有姑爺，呃……姑爺你在幹嘛？”

回過頭來，卻發現張淩很認真地給她擦拭著肩頭，正是方才被人撞到的方向，只不過是個小盲區她看不到，著急地道：“姑爺，是弄臟了嗎？”

張淩用手帕輕拭著沁芳肩頭衣領下的些微濃稠血漬，認真地道：“嗯，臟了。”

沁芳一聽，瞬間苦了臉：“真討厭呢，要去見嫂嫂故意穿了這件出來呢，這下給弄臟了，可怎辦呢？”

張淩收回手帕道：“沒事，不要緊了。”暗自卻不動聲色地將帶血手帕給藏進了袖口。

柳寧回來時，手上拿了不少行禮，有兩三包用紙包著的糕點幹果，還有一疊材質一般色澤卻很漂亮的綢布，直到她將東西塞給沁芳時，沁芳才反應過來，立刻就要遞回去：“姑娘，這萬萬不行的，沁芳不能要，沁芳絕對不能要的。”

“給你的，你就拿著。”

沁芳拒絕沒用，只能苦著臉說：“姑娘，這得多少錢，我，我怕還不起。”

柳寧瞧著她一張苦臉笑道：“沒事，想來魏府這次會給不少賞銀，連本帶利地就在這裏扣吧。”

沁芳一聽，小臉更皺了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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